英翔坐在轮椅,一直呆在阳台上,凝视着外面的夜色。
每隔几分钟,桂妙然都会关心地在门口张望一下,见他没事,才悄悄地走开。
今天是国庆节,四环外允许放鞭炮烟花。
到处都在爆响着鞭炮,不时有绚丽的各式烟花在空中炸开。远远地望出去,城中万家灯火,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。
英翔靠着椅背,呆呆地看着天穹。
他的心忽然很安静,似乎自己正在飞速穿越喧哗的夜空,穿破厚厚的云层,撕开紧紧包裹着他的那层密闭而柔韧的外壳,冲向远方……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迎而扑来……
“哇……”
他听见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声。那啼音响彻云霄,充满了欢乐。
他只觉头脑中顿时一清,那些日日夜夜纠缠不休的邪魔鬼魅似乎都被这哭声赶跑了。仿若大病初愈,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
他闭上眼,陶醉在那天旋地转的感觉里。那婴儿的啼声充斥在天地之间,仿佛美妙的音乐,向他源源不绝地灌输着喜悦之情。
很久很久,那啼哭声才渐渐远去,最后消失。
他睁开眼。
万籁俱寂,风清月明。
他缓缓地站起身,走出了屋子。
桂妙然和英奇一直坐在一楼的客厅里轻声说话。
电视开着,正在播零点新闻,无非是各地民众怎么喜迎国庆,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笑脸。
英翔一步一步,慢慢地走下楼梯。
桂妙然住了口,呆呆地看着他。
英奇一转头,也呆了片刻,随即跳起身来。
“英翔。”他轻声叫道。
英翔迈下最后一个台阶,双脚稳稳地踩在地上。看着他们,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一直迟疑着。
英奇和桂妙然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他。
英翔终于说话了:“爸,桂医生,我想出去走走。”他的声音十分低沉,显得很平静。
英奇满脸喜色,连声答应:“好好好,我陪你去。”他的声音里竟然有着一丝隐隐的乞求。
桂妙然担心地看着英翔,心里暗暗地恳求:别拒绝他,英翔,别拒绝他。
英翔轻轻点了点头,简单地说:“好。”
英奇只觉得浑身的疲倦一扫而空。
父子俩慢慢地沿着花园中的小径向前走着,渐渐走出花园,来到大院里。柔和的街灯下,宽阔的草坪修剪得很整齐,一路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鲜花。空气十分清新,偶尔有几声鸟鸣清脆地传来。
桂妙然跟在他们身后,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她隐隐地希望父子俩会交谈点什么。但从头至尾,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然而,看着他们的背影,她却发觉自己已是泪盈于睫。
这是一对奇异的父子。他们同样沉默,但沉默中却有着同样强大的力量,令人无法抗拒。
从表面上看,英翔的心理似乎正在进行自我修复,但桂妙然仍然无法探究到他真正的心灵。
英翔开始返回国安部特别情报部设在北京远郊的秘密训练基地,进行恢复性训练。
他需要重新训练自己的体力、持续的耐力、瞬间爆发力和自我控制的能力,以及对全身肌力的合理运用。对他的身体来说,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。
一开始非常艰难,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立刻投入大运动量的训练。专门配给他的训练教官与其说是督导,不如说是辅导医生。他必须时刻注意制止英翔过量运动,随时提醒他适可而止,并且注意保护他不再受伤。
英奇私下里警告过这个教官:“只要让他恢复原来的状态就行。不要管他,让他自己安排训练,但是你得盯着他。”
尽管表面上好像已经恢复,英翔却始终不肯去指定的心理医生处做心理评估。
一开始,英奇还想按规矩,希望等他通过心理评估后才名正言顺地让他恢复工作。桂妙然于是帮着他将英翔带到了心理医生那里,可是英翔却始终一言不发。
心理医生疲惫至极,只得放弃。
伊拉克政府通过外交途径发来了数次邀请,希望英翔早日前去巴格达。这边的高层也同样希望英翔能尽快出发。
局势已是刻不容缓,危机迫在眉睫。
于是,心理评估程序被跳过。
英翔接到通知,要他到“鹫塔”地下的小会议室去开会。
在过去的很多年里,他曾经多次到这个秘密的小会议室接受过任务,但此时走进去,真是恍如隔世。
英奇坐在他的老位子上。英翔关上门,静静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。
在座的还有英翔的顶头上司,国家安全部特别情报部主任戴犀。这是一个相貌平常的中年男人,但目光锐利。
戴犀一直非常赏识英翔,盛赞他是个天生的秘密行动人员,是这一行的天才,名符其实的“刀锋”。
在戴犀的心里,他们这样的人随时准备着为国家牺牲是一种天职。他既没有虚词安慰英翔,也没有假意地询问英翔的病况。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曾经在他的电脑上出现过,他对英翔的身体状况只怕比英翔本人还要清楚得多。
戴犀这次要交代的任务很简单。
“我们派你去巴格达。”他说。
英翔凝神听着,专注地看着伴随着他的话不断在面前出现的各种资料。
最后,戴犀表情凝重地瞧着他:“说实话,如果可以自由选派人员,我是绝不会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的。很遗憾,现在我别无选择。你的行动对我们另一个计划的成败起着很重要的作用。有危险,不过,你能完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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