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情没有想到琅榆花园酒店居然被何未买下来了,她更没有想到,汪汪视频也被何未买下来了。
也就是说,在钟情签完合同的那一刻,她就在给何未打工了。
何未在丢出一大堆信息后,他很满意钟情这一次的反应——羞愤、气恼、想撞墙。
“钟情,合同看过了吧?知道辞职会有什么下场?”何未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笑出了声。
“不知道。”钟情没有看合同的习惯,她一直以为汪汪视频不会做“店大欺客”这种不入流的事。
不知道更好,何未笑得更大声:“那我告诉你,辞职要一次性付清违约金三百万,而且十年之内不准再当记者,包括自媒体。”
被拐卖也不过如此,钟情两眼一翻:“你这是霸王条款!”
“我是没想到你会签这个合同的,能签下一出手就是大独家的钟大记者,今天这个迎新会也算是我的庆功宴了。真没想到大记者都不看合同的啊!”
何未只顾得意,却并不好奇为什么钟情对他拥有如此大的产业毫不关心。
或者说,钟情的惊讶仅限于琅榆花园酒店和汪汪视频是何未的,而对他富得流油这个事实好像早就知晓,一点也不意外。
是因为何未在十年前就开着一辆豪车吗?还有,谭晓棠知道他的家世吗?
这世道,有人不懂装懂,也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。谁对谁错,谁是真明白,谁是假糊涂,怕是只有当局者才看得清楚。
“还有一件事,我呢,从来没接触过新闻行业。所以,今后,我会偶尔跟着你出采访。”
“什么?”要不是钟情坚持“浪费可耻”的原则,她真想把手里的布朗尼摔在何未脸上。
“这当记者,耳朵可得保护好,以后使用耳机要注意时间。”
一口皓齿敲得叮当响:“我倒是想问大老板为什么愿意屈尊跟着我出采访?”
“我可不是普通的老板,我要了解员工的工作,还有他们的心理状态、身体健康,各个方面都了解了,才能更好地让你们为我赚钱啊。”何未出现在钟情的迎新会上,好像只是为了炫耀,为了告诉她,以后,你得听我的。
“正如你所说,我一出手就是大独家,那难道就不会有别的报社愿意花三百万挖我吗?”钟情控制住脾气后,智商也回归了,“而且,你只说十年之内不许做记者,那我可以做后期、幕后,反正只要不采访就可以了。”
何未眯起眼睛笑:“是吗。那我建议你先打电话去问问,别着急辞职。否则,海归女记者变成失业青年可是个笑话了。”
小不忍则乱大谋,退一步海阔天空,不跟这种“三季人”计较……钟情默念清心口诀,看着何未企鹅一样摇摆的背影。
包里的手机在何未转身那一刻就响了,钟情接起的时候,电话那端的男人很不耐烦:“钟记者,你在哪里?不是说好晚上去接你的吗?”
“哦,程组长!”完蛋了,钟情又忘记跟程子衿的约定了。
按照办丧事的流程,过了今晚,明天就是葬礼。所以今晚,或者说凌晨,他们要去火葬场取张志强的骨灰。
幸好琅榆跟她们公司是邻居,钟情从天台上往下看,果然看到程子衿的车停在路边。
“我这就下去,马上来。”
十点,正是夜生活的开幕,微醺,是对夜生活的尊重,是最起码的仪式感。
钟情跟主编说了一句自己有事,主编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,不,压根一句话都没有,就只是点点头。
出了电梯,钟情一路小跑,却在大堂转角处装上了一堵“墙”。
她趔趄着后退两步:“哎呦,对不起对不起。”
“墙”开口说话了:“钟大记者,这么急急忙忙地干嘛去啊。”
“何?何未!”钟情气急败坏,“你有毛病啊,走路就走路,没事儿停什么。那汽车走高速也不是说停就停的啊!”
“小姐,是你撞了我。而且,你别忘了,我是你老板,你就这么说话?”
钟情懒得理他:“你走开,我有急事,你不也没受什么伤嘛。再见,啊,何总晚安。”
程子衿隔着夜色,看到一个婀娜的女人走向自己的车。这个钟记者,真是无时无刻不给自己带来惊喜。
平时,他在警局看到的钟情都是穿着防晒服、牛仔裤、运动鞋,素面朝天,邋里邋遢。
可今晚的她,从高档酒店出来,穿着打扮不像个记者,而像是某家时尚杂志的编辑。
“走吧,程组长。”钟情打开车门,习惯性坐在后排。
程子衿扭头:“钟记者,今天也没拿什么东西,为什么坐后面?”他莫名有种不舒服的奇怪感觉。
“程组长,你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吗?好啊。”钟情脱下高跟鞋,灵巧地踩着扶手箱从后排挪到副驾驶。
程子衿看着白色衬衫领口露出的皮肤和线条,喉结滚动,眼神快速转向正前方。
何未站在酒店门口,看着程子衿开车离开。
这个女人,这么快就搭上了程子衿?看来,得好好收拾一下了。
到了火葬场,管理人员告诉程子衿,张志强的遗体昨天就被他的家人领走了。
“你说什么?家人?”不对啊,程子衿记得张志强死的那天,还是他们帮着联系火葬场的。
钟情淡定地站在一旁,高跟鞋的鞋跟敲着地面,发出“当当”的回响。
程子衿问管理人员要监控,可殡仪馆怎么会有监控?
“走吧,他们要火化尸体是需要死亡证明的。医院或者社区会有监控的,我们先去医院问问。”程子衿不死心。
“为什么?”
“什么‘为什么’?当然要找到他的家人啊。”
钟情反对:“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的家人呢?程警官,他的家人做了什么?只是收个尸,你一定要费尽心思去找吗?这就不是浪费警力?”
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,钟情知道些什么。程子衿一下就反应过来了:“钟记者,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了?”
钟情也不回避:“对,而且我不只是事先知道,是我通知的他的家人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钟情从阿米那儿回来之后,虽然一直没动那个包裹,但她知道,张志强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阿米,那么阿米对他来说,一定是很重要的人。
那天,她给绿园宾馆打电话,接的人正巧是阿米。她说了张志强去世的事,然后又把火葬场的地址告诉了阿米。
今天,听说张志强的遗体被家属取走,钟情想,不管来的人是不是阿米,阿米是不是他的家人,都无所谓了。至少,张志强是被家属带走的。
有家人,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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