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天前，主人在交付于我们任务的时候，赐下一枚毒丹。此丹无药可解，哪怕小兄弟不愿亲自动手，我夫妇也不能活的过今晚。”说罢，女人轻咳嗽两声，却不留意嘴角溢出血丝。
观面相，夫妇二人印堂发黑，耳根发红，隐约能看见脖颈处稍稍凸起的血管。这是病入膏肓症状，已然无药可救。
沉默良久，秦昊想不出适合的词语来安慰两人，或者说，无法平释自己内心的歉疚。
“小兄弟不用难过，你也是受害者，我们的死并不能归罪于你。”富商模样男人咧咧嘴角，似在笑，却是有些难看。
很难想象，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能笑得出。秦昊认为，夫妇两人应该抱头痛哭，瑟瑟发抖，才来得更真实一些。
可是，两人情绪出，除了掩抑着深深忧虑外，仍能强颜笑着。
有名士说过，真的勇士，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，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。夫妇俩不是勇士，只是坦然一些罢了……
“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吗？”秦昊踌躇了良久，终而问道。
既然不能阻止，只好平静的接受。现在唯一能做的，便是让夫妇二人尽量不留遗憾的离去，也让自己罪孽深重的心，得到稍稍的救赎。
“父母身体尚且健壮，我夫妇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。如果真要说牵挂不下的，就只有尚且年幼的小妹了……”
说到小妹这个词眼，富商模样的男人神色更柔和几分，且娓娓道：“舍妹年且十三，在万宝阁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侍从，难免被些恶人毛手毛脚。一个女孩子家，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秦昊郑重的点点头，道：“我会帮她找到合适的处所，并妥善安顿。”
说话的功夫，夫妇两人的脸色出现病态潮红，身体忍不住颤抖，应是毒发前不久的征兆。
毒发之时，身体僵硬，肺腑灼灼如火烧，七窍淌血，识海混沌，活活抽搐痉挛而死。这是服实剧毒之药时，最常见的病发方式。
一道寒芒闪过，血光飞溅，染红了秦昊的衣襟，腥甜味道缓缓弥散于空气。
夫妇俩错愕的看着胸前血洞，又看了手执染血匕首，俏脸肃穆着的秦双，终而释然一笑，如释重负的闭上眼，“谢谢你，小姑娘。现在我们觉得舒服多了……”
从震撼血腥中回过神来，夫妇两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，且正处在弥留之际，双眼微眯着，认真打量小院里的一草一木。
“对不起，我什么也不能做。”秦昊歉意的对夫妇二人鞠躬，并用肃穆而低沉的声音说，“请告诉我你们的名字，我会认真的记住。”
有人说过，伐木要除根，杀人须诛心，不求身死净，但抹凡尘因。秦昊无法阻止夫妇二人身体的死亡，只能用自己的记忆，让两人更久远的留在这人世间。
“鄙姓汤，名守业，粗俗姓名，小兄弟不记也罢。”
“我叫苗欣，欣欣向荣的欣，应该……是很好记的。”
夫妇俩说话声音很轻，也很好听。据说，人要将死，其言也善，鸟将要死，其鸣也悲。
秦昊如今能做的，就只有在面对这两位陌生人死亡之时，保持淡淡的哀默。
汤守业，苗欣……这两个名字，怎么如此的熟悉呢？秦昊细细思量，却终想不起，自己在何处听说过这两个名字。
突然间，他忽而想起。曾在魔兽山脉中，那一对采药夫妇曾说过，有一个儿子在洛阳城繁华段开了间药铺，儿子叫汤守业，媳妇名苗欣。
世间的事情，除了用巧合说得通之外，便能说是命了。天命，气运，因果循环，报应始终……
那日之后，洛阳城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。雨水彻底褪尽了夏末热暑，冲刷干净了那个夜晚留在大小巷子里的腥气，与石头夹缝处的血污。
虽不是汛期，洛河水却漫过河堤，将石板路冲刷得干干净净。除了采购生活必需品，人们纷纷闭户不出，静静等待大雨过后。
奇怪的是，每逢夜晚子时，王府正门会放出一辆马车。车子淌过漫水的长街，到洛河堤旁，扔下去什么东西。
洛河堤长八百里，扔下去的东西，顺便便顺流而下，再找不到踪影。那一日的血腥，那一日的悲惨，纷纷伴随着一辆辆向前行驶的马车，而消失于滂沱大雨中。
偶尔，某家人的台阶上，能看到染血的马蹄印，纷纷觉得晦气，便擦掉了……
雨停了，秦昊两人收拾装扮，化作青年夫妇的模样，开门售药。天气不寒不饥，很少有人就医。
秦昊乐得清静，白天汲取灵石中灵力，准备进阶入轮海九层，夜晚则研究黄庭经，学习些药理知识，以及经脉血液运转方法。
有了先前的经验，秦昊已经能将左臂的血管融会贯通，达到与经脉相同的效果。目前，正对心脏周边，以及小腹处复杂经络进行研究。
藏宝阁老人所说不错，若是不能在晋升搬血境之前，将血脉中灵力融会贯通，将会因血液逆流，心脏破裂而死。到那个时候，哪怕不死之身能够恢复身体，灵力却是消散一空，只能从头再来。
当洛阳城恢复繁华之时，秦昊两人已经彻底适应了青年夫妇的药铺生活。除了售卖一些药材之外，基本与外界没有接触。以秦昊的医术，解决一些普通病症，犹如杀鸡用牛刀。
唯一值得关注的是，在三日之后，全城突然禁行。进出城池者，需要严格的身份认证。而且，秦府士兵与强大修士们挨个搜查，说是要追捕朝廷命犯。
因为地处繁华，且莅临秦王府，这间不起眼的小药铺之被排查过一次，便再无人问津……
正是一场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闹剧，秦昊起初并不在意。可是，当街上多了些搬血境的陌生修士的时候，秦昊终于警惕起来，尽量减少开店的时间。
第四日，全城的流浪汉，身份不明的乞丐，纷纷被赶到洛河边，先一刀捅死，再绑上绳子，扔进湍急了洛河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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